晚上。
一家三口躺在一米八寬的床上。
稍微一翻身,就吱呀吱呀的響個不停。
女兒在中間,左思巍和劉茹在外面。
這樣就不用擔心女兒半夜掉下床了。
左思巍和劉茹互相對視着,彼此深情。
在劉茹看來,左思巍是讓她怦然心動的人,只是她失望於他的不負責任。
如果他真的改變了,哪怕吃苦,她心裏也是甜的。
左思巍則是深情的看着劉茹,一隻手抱着她,一隻手攬着女兒。
他曾富賈一方,萬人敬仰,但過往的名譽、財富,都比不過此刻的粗茶淡飯。
這一世,他只為妻女而活。
「粑粑。」女兒突然開口,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房梁。
「怎麼啦乖女兒?」左思巍輕輕在女兒臉上親了一口。
「粑粑,上面那根木棍那麼高,小老鼠掉下來會不會摔死呀?」
聽到女兒的問題,左思巍和劉茹都沉默了。
「好啦乖不早啦,趕緊睡覺啦。」
左思巍抱緊妻女,輕聲在劉茹耳邊說道:「我會讓你跟悅悅住上大房子的。」
沒有回應。
很快,三人就相繼進入夢鄉。
第二天一大早,等左思巍醒來的時候,劉茹已經做好了飯菜,飯還是白米粥,菜是早期去地里掐的紅薯葉,炒了一下還是蠻好吃的。
吃過早飯之後,左思巍就打算借個三輪車去新易縣進醋了。
村裡三輪車不太多,閑置不用的更少。
左思巍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大哥家的了。
大哥左思秦是隊長,三輪車除了農活的時候用用,其他時候都是閑置的。
不過這車是大隊的財產,不是大哥自己的。
不知道能不能借來。
左思巍走到大哥家門前,正巧碰到大哥在門口聊天。
要是一般的兄弟,看到之後肯定會打個招呼。
但左思秦沒有,他彷彿沒有看到左思巍一樣,依舊自顧自的和鄰居聊着天。
左思巍硬着頭皮:「哥,三輪車能不能借我用用。」
沒有回應。
「哥,我想去新易縣進點東西,三輪車借我用用吧?」
左思秦依舊,不理不睬。
最後連鄰居都看不下去了:「思秦,這不是思巍嗎?問你借車呢。」
「村裡的東西,我哪能說借就借的?」
左思巍咬着牙,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大哥。
這三輪車一直閑置,就算是街坊鄰居來用,他也沒理由不給,何況是自己的親弟?
左思巍又冷聲道:「隊長,三輪車借我用用。」
這下,左思秦無話可說。
既然親情一文不值,那就按流程來。
左思巍寫了借車借條,在村裡蓋了章,這才從左思秦家裡把車騎了出來。
對自己這個大哥,他早就無語了。
本來那份仇恨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早就淡忘了。
本想着這一次重生,或許重頭再來會緩和一些。
現在看來,還是老樣子。
當初分家的時候,父親的意思是院子前半部分的臨街兩個屋子是大哥左思秦的,後半部分的兩個廂房是左思巍的。
左思秦結婚之後,看左思巍還沒有結婚,空着一個屋子,就商量能不能把一個屋子讓出來,借他養豬。
當時說養豬的收益有一部分給左思巍記賬,等他結婚的時候出錢辦婚禮。
並且承諾左思巍結婚了之後,這個屋子肯定騰出來讓他結婚。
那時候左思巍好說話,也就默認了。
可誰想到真到了他結婚的時候,自己的親大哥卻翻臉不認人,不說豬的錢一分沒有,房子更是霸佔不給。
新婚那麼大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在豬圈旁邊舉行。
無奈之下左思巍只能借住別家荒廢的院子。
可更讓他忍無可忍的是,他剛結婚,另外一個廂房也很快就被左思秦用豬飼料佔住了。
這下一來,父親的房子,算是全都是左思秦的了。
一個親兄弟,弄成這個地步。
左思巍想不明白。
親情就這麼不值錢嗎?
後來左思巍發家之後,左思秦讓村裡人說情,說他們倆兄弟的事兒主要是大嫂從中作梗的緣故。
但左思巍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像白紙一樣的傻子,豬圈佔屋的想法可能是大嫂想的,但如果左思秦真的顧及兄弟情義,會這麼老實的照做?
況且他們一家活得連米都買不起的時候,你作為親哥不能多幫幫?
可事實是左思秦非但沒幫,而且在左思巍想盡辦法去賺錢的時候,他還會從中作梗。
上一世就是因為左思秦的攪局,他在本地徹底沒辦法發展,才會孤身一人南下羊城。
沒想到如今重來一次,自己這個親哥還是老樣子。
喊哥不理不睬,彷彿生怕他提房子的事兒。
左思巍狂蹬着三輪車,心中的憤然才緩緩消解。
不必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生太大的氣,他現在只想一件事,賺錢。
他要讓左思秦親眼看着,他瞧不上的獃子弟弟是怎麼讓他高攀不起的。
……
新易縣距離左家村有差不多八十多里路,一下蹬到下午三點多他才到醋廠。
遠遠的就聞到一股酸味。
飄揚數里。
左思巍鉚足了最後的力氣上了坡,一下騎到了醋廠門口。
「新易陳醋。」
這個醋是左思巍從小喝到大的,但在代銷點賣只有陳醋兩個字,沒有前面的新易。
說實話,這個醋的香醇和味道絲毫不輸後來賣遍大江南北的子林陳醋。
甚至在本地化方面來說,這個醋更適合中原和南方人的口味,醋味沒有那麼酸,甚至可以直接少量食用,味道也絕佳。
可惜的就是不會運營,不會造勢。
在20年初期,品牌效應的苗頭剛出來的時候,就被子林陳醋收購,後來廢棄。
一個本地大工廠就這麼無疾而終。
左思巍站在門口暢想了很久,一輛桑塔納在旁邊停了下來,一個西裝革履白髮蒼蒼的老人從車上走了下來:「年輕人,找工作?」
「沒有,我在想這麼好的醋怎麼就是打不開銷量,最後被淘汰了呢?」
「這小子有毛病吧?」老人身旁的司機生氣道。
「別。」老者攔住了司機:「年輕人,你是在做什麼的?」
「我啊,我是來進醋的,不好意思,你是?」左思巍問道。
老者看着這年輕人談吐自然,笑道:「我是新易醋廠的老闆,剛才聽你說我們的醋被淘汰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