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一個什麼樣的形象》章節試讀:
換個角度講,這「低頭」,又幾乎是一種有意無意的鼓勵,勾引。
最「追魂取魄」的一次,「一面低着頭弄裙子兒,又一回咬着衫袖口兒,咬得袖口兒格格駁駁的響」,把西門慶勾弄得心癢難耐。
「低頭」策略,確實很顯嫵媚。
徐志摩寫日本女郎,「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」,其羞怯之美,頗具東方神韻。
張愛玲更是把《金瓶梅》這一手功夫學了去,白流蘇就是個低頭高手。
在這種鼓勵和勾引下,西門慶按照王婆的挨光計,一步步打開潘金蓮的心防。
與此同時,也將她引導至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。
前來捉姦的武大闖將過來,西門慶自己都蒙圈了。
潘金蓮卻無師自通,指導剛結識的情夫,對自己的丈夫下死手:那婦人頂着門,慌作一團,口裡便說道:你閑常時只好鳥嘴,賣弄殺好槍棒,臨時便沒些用兒,見了紙老虎也赫一交。
內心的猛獸就此覺醒。
往好里說,潘金蓮表現出遊盪這個叢林世界必備的「急智」。
往壞里說,此時的六親不認,正源自於嫁給武大後,被長期壓抑的激情。
西門慶將它勾了出來,一個全新的、每每讓他自己都大吃一驚的潘金蓮,就此誕生了。
身份背景不妨再回溯一下,潘金蓮、西門慶各自的身份背景。
潘金蓮的背景,相對簡單一些:九歲被賣到王招宣府上,學習彈唱,王招宣死後,又被賣給張大戶。
張大戶懼內。
為了方便私通,他搓成潘金蓮和武大的婚事,掩人耳目。
對二人這種關係,武大自己也一直都心知肚明。
在遇見西門慶前,潘金蓮一直處於社會底層。
經濟狀況方面,不見得多差錢,豪爽的時候,還拿出自己的首飾體己,給丈夫賃屋開店。
但這也只是手頭寬綽,論吃過見過,階層提升,則斷無可能。
論社會關係,也並不認識太多陌生的異性。
武松出公差前,交代哥哥早早下班回家。
武大出去賣炊餅時,潘金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也只是打扮光鮮,「就在門前簾下站立」。
說她少女思春,心情可能是有;但要說有什麼實際行動,那還真是沒有。
整體生活是比較單調的。
西門慶就不一樣了。
雖說傳統社會士農工商,商人位居最低一層,但清河縣純然是一高度商業化的社會。
西門府上開着中藥鋪,是「清河縣中一個殷實的人家」,家裡呼奴使婢,騾馬成群,在當地是比較受尊敬的。
西門慶為人,心機深沉,結交權貴,斗轉騰挪之間,儼然是一成功商人。
他又自小浪蕩,父母早逝,專一在外眠花宿柳。
遇見潘金蓮的時候,已然是個風月老手。
到王婆店裡,心中所想,全是「好一個雌兒,怎能勾得手?」
到手之後怎樣,是他未暇多想,也不見得就會留情的。
書中寫道,西門慶原配陳氏,原配死後,續弦娶了吳月娘,看上院里(即風月場所)的李嬌兒,娶了做二房。
遇見潘金蓮之前,還娶了同樣勾欄出身的卓丟兒,此時已然病逝。
此外西門慶還跟李桂姐這樣的**,保持長期穩定的關係。
對待女人,西門慶有四種不同態度:娶回家裡,短暫包養,長期私通,露水情緣。
遇見潘金蓮之前,這些他就已經熟門熟路。
說是恩愛,卓丟兒病死,他也全沒心腸一樣,不覺得悲傷。
要說不恩愛,西門慶在物質上,甚至情緒價值上,他也確實很會疼人。
潘驢鄧小閑,樣樣來得,對待女人,西門非常自信。
他身邊還養了一群應伯爵這樣的幫閑,專門帶他各處去耍,蹭吃蹭喝蹭嫖,幫他物色漂亮姑娘。
這樣的人,碰上對外面世界近乎一無所知的潘金蓮,自然是怎麼拿捏怎麼順當了。
所以也就出現了,前文說的「**和被**」的關係。
被**的潘金蓮西門慶是商人,非常務實,交際場、風月場的應酬,就是他的日常。
喜歡個女人,就一定要娶回家,那不是西門慶的作風。
在跟潘金蓮私通後,西門慶沒有什麼長遠打算。
他的底線是,花錢就能解決問題就不算問題。
為男女之事花錢,他也花得起。
所以當武大闖進來捉姦的時候,他是一臉懵逼的。
咋地劇本突然就到這步了?
但是潘金蓮就不一樣了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