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天剛蒙蒙亮,姜嫵就起來了。
額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,在這個窮困潦倒的家裡,她已無暇顧及自己的相貌。
原主這副身體實在羸弱,皮膚蠟黃蠟黃的,這放在現代,就是典型的營養不良。
她得想辦法改變自己的窘境,否則她將永遠頂着這張苦哈哈的臉討生活,更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。
她將家裡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番,把家裡能用的東西都找了出來,髒東西全洗了,忙活了整整一個早上,才算拾掇好了一切。
她會蒸饅頭,就用新買來的白面蒸了一鍋香噴噴的饅頭。
尚在東屋裡酣睡的兩個弟弟聞到饅頭香味,當即光着腳跳下了炕,衝進了灶房。
不料饅頭沒吃到,反被姜嫵訓了一通:「我昨天怎麼跟你們說的?快去穿鞋!」
阿睿拉着阿忠乖乖折回東屋穿鞋。
姜嫵給他們兩個打好了洗臉的水,耐着性子給兩個弟弟洗了臉,還讓他們在吃饅頭前乖乖漱了口。
這個世界沒有牙膏,沒有化妝品,她還不是很適應。
阿睿嘟噥着嘴,問道:「阿姐,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?」
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
「因為……因為以前只有過節,家裡才會蒸白面饅頭。」
望着兩個弟弟軟萌的小臉,姜嫵打心底感到滿足。
現代人的生活節奏很快,人們忙於生計,往往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親人,眼下她倒是有機會細細體味這血濃於水的親情了。
她拍了拍阿睿的小腦袋瓜,道:「有阿姐在,以後我們頓頓都吃白面饅頭。」
「好~」
兩個小傢伙聽到這話,心滿意足地拿過饅頭啃,吃得可香了。
——
「喲~」於翠蓮那肥乎乎的身子愣是擠進了姜嫵的小院子,她趾高氣揚地道,「你們還吃上了白面饅頭!」
她聽說姜嫵好好的,並無大礙,以為是婁柯言和姜嫵合起伙來騙她。這不,又來逼婚了。
「饅頭是我自己蒸的,就不勞大娘您費心了。」
姜嫵說著便將桌上剩下的饅頭拿進了灶房,還不着痕迹地將兩個弟弟推進了東屋。
「你個小丫頭怎這般不懂禮數?我是你的長輩,我一來你就把蒸好的白饅頭拿走了,你爹之前就是這麼教你的嗎?」
於翠蓮沒吃上白面饅頭,扯着嗓子大罵,口水都快噴到姜嫵的臉上了,她頓時一陣惡寒,往後退了一小步。
「大娘有話直說吧,到底何故來我家?」
於翠蓮一聽這話,立即換了一副嘴臉:「今兒個不是鄰村老李頭迎你過門的日子嗎,你娘死得早,大娘放心不下,就替她來幫你打點打點。」
她還有臉提姜嫵死去的娘,真真是恬不知恥!
當年原主的娘生薑忠時難產而死,沒錢下葬,明明大伯姜得寶已經答應借錢給他們了,可於翠蓮死活不鬆口,姜得寶拗不過她,愣是閉門不見姜嫵的阿爹。
好在當時的里正大方,把錢借給了他們,否則她阿娘恐怕如今都不知道屍橫何處。
思及此,姜嫵便沒了好臉色,她冷聲下了逐客令:「我昨日已明確跟您說了我不嫁,收老李頭錢的人是您,您愛讓誰嫁就讓誰嫁,左右都和我無關,大娘您好走不送!」
隱隱約約有嗩吶聲響起,想來應該是鄰村老李頭迎親的隊伍了。老李頭雖瘸了,可李家算得上鄉里的大戶,搞出這樣的陣仗,倒也不足為奇。
「阿嫵你不要急着回絕呀,你看這方圓數十里,誰家迎親有這麼大的陣仗?你聽大娘一句勸,嫁給老李頭,你不吃虧!」
姜嫵惱了:「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嫁過去,好讓那瘸子剋死我吧?我說了我不嫁!你給我滾!」
她沉了沉眸子,拎起院子角落裡的掃帚,衝著於翠蓮一通猛撲亂打,將那醜婦人趕出了家門。
嗩吶聲越來越大,姜嫵明白此事若眼下不解決,於翠蓮怕是會無休止地打她的主意,藉著替她尋親的名頭亂收他人的錢財。
眼下正是收成的好時候,在這個時節結親倒是個稀罕事。李家有錢,自然不用顧慮田裡的麥子,說辦喜事就辦喜事,倒也不含糊。
在村西頭的麥田裡悶頭割麥子的人們聽到嗩吶聲,都一道兒跟着迎親隊伍來到了姜嫵家,婁柯言也跟來了。
帶領迎親隊伍的一個漢子走到眾人面前高聲喊道:「新娘子該上花轎啦!」
圍觀的人們皆起鬨應和着,姜嫵氣得不行,將兩個弟弟鎖在東屋後,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。
「我不嫁!」她提高聲音大喊了一聲,人群霎時安靜了下來,彷彿剛才的熱鬧只是她的幻覺。
姜嫵清了清嗓子,走到迎親隊伍前,對那個領頭人道:
「這位大哥,勞煩您回去跟那老李頭說一聲,我不嫁。李家給我大娘的錢,你們找她要去,我的婚事,她說了不算!誰要是想娶我,就自己來跟我說,找我大娘大伯都不算!我姜嫵今日把話放在這裡,我就是死也不會嫁進李家!」
她這一席話說完,圍觀的人個個目瞪口呆。
那個領頭的人更甚,下巴都快被驚得脫臼了。
在那個落後的時代,在那個貧窮封建的小山村裡,從未有女子如姜嫵這般膽大妄為。
婁柯言在一旁眯着眼睛,打量着姜嫵,較之昨日,這個妹子似乎又變得不一樣了。她那小身板看着弱不禁風,那張小臉煞白得似大病初癒,沒想到說出的話這麼有魄力,嘖嘖~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,他來到南民村十幾載,還從未遇到過這麼有意思的姑娘。
那領頭的漢子頓了頓,明白過來,衝著於翠蓮要錢,可於翠蓮精着呢,三言兩語又將姜嫵推到了火坑裡。
只聽她故作疼惜地道:「唉,你們不知道啊,我們家阿嫵打小就沒了娘,眼下又沒了爹,我也是出於好心才為她尋了這麼一樁好親事,沒想到這姑娘大了,竟完全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……」
說著她象徵性地擦了擦眼角,實際上她心裏樂開了花,眼角和嘴角都快翹上天了,哪裡有什麼眼淚可擦。
而後她又惺惺作態,湊到領頭的人面前小聲嘀咕:「自古以來,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。我和我家老頭子都應了這樁親事,你們只管把人帶去就是了,等生米煮成熟飯,新娘子還能不從?」
姜嫵打小耳力就好,這些話一字不差全落入了她的耳中。
她頓時氣上心頭,一把推開了於翠蓮,疾言厲色地問那個領頭的漢子:「這位大哥,李家究竟給了我大娘多少錢?」
「十兩銀子。」
呵~倒是筆大數目。
但誰也別想逼她就範!
她靈機一動,收斂了諷刺憤怒的神色,十分嚴肅地問在場的人:「誰願意娶我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