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楚明曦有時也要處理一些政務,所以望舒宮內專門辟了一間書房,名為繪意軒,內里全部按照她的喜好布置,平日里也能當做娛樂消遣之處,與四個貼身宮女,兩個近身內侍在此處一同頑耍,正好打發那些朝堂上,後宮裡帶來的負面情緒。
她的四個貼身宮女分別是琥珀,珊瑚,珍珠和瑪瑙,再加上居安,思危,這幾人都是楚明曦的心腹,自幼便隨侍在她身邊,知道她很多秘密,是絕對可以信任之人。
「把信送到攝政王府!」輕輕放下毛筆,楚明曦吹乾信封上的墨跡,上面「攝政王親啟」幾個字寫得分外規整,她將信封遞給侍立一旁的思危,思索了一下後吩咐道:「把本宮小庫房那尊純金的鮫人像一併送去。」
思危雙手接過信件,悄聲退出書房,跟活潑的居安不同,他向來沉默寡言,為人辦事十分穩重可靠,楚明曦一般有什麼宮外之事都交由他去處理。
想了想此事的重要性,楚明曦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:「你親自去吧。」
那尊鮫人像打造時用了足足五斤黃金,上面鑲嵌着各色珠寶玉石,可謂是價值連城,最關鍵的是底座,看似渾然一體,其實是個小型魯班鎖,打開以後就會發現裏面藏了一枚嬰兒拳頭那麼大的深海蚌珠。
這種價值連城的寶貝,足以表達自己的誠意了。
最重要的是,這顆舉世難尋珠子除了自身的價值還蘊含著其他意義,足夠讓裴晏糾結很久。
即便是沒有辦法扳倒裴晏,楚明曦也不吝嗇於日常給他找些不痛快。
思危也不多問,只點點頭,領命離開。
一直侍立一旁的琥珀看着楚明曦眉宇間深深的疲憊,微微嘆息一聲,繞到她身後,不輕不重地在她頭上按了起來。
「殿下,不要想太多了,依奴婢看,攝政王不會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。」琥珀也知道楚明曦的憂患之處,可是這種時候,總要說一些讓她寬心的話。
而且,琥珀幾次宮宴上看到攝政王,雖然有些傲慢,但還是十分恪守禮節的,並不是傳言中那種張揚跋扈的人。
楚明曦因為她的按摩舒緩了眉頭,放鬆地靠在椅背上,有一搭沒一搭跟幾個人聊了起來。
「怎麼不會?朝廷上下誰不知道他裴望宸狼子野心,窺伺帝位已久。」楚明曦想到裴晏的各種舉動,幾乎是一步步試探皇室的底線,踐踏皇帝的威嚴:「他這個人,就是囂張跋扈,根本沒把皇室看在眼裡。」
「奴婢還看見過攝政王給您衣裳來着,表情可溫柔啦。」珍珠在一旁給楚明曦打扇子,語調倒是頗為歡快。
楚明曦一臉黑線,按照現代的說法,珍珠這丫頭一直在嗑自己和攝政王的cp,即使是冷到北極圈也沒有放棄。
她不想對幾個女孩子太過嚴厲,再加上對方都是暗搓搓地嗑,所以她平日里的態度大都是無視,沒想到這次她居然大咧咧地說出來了。
果然,只見珊瑚臉色一沉,呵斥道:「珍珠,不要平白污了殿下清譽,小顧大人才是殿下的未婚夫。」
如果說珍珠嗑的是邪教,那麼珊瑚支持的自然就是官配。
她口中的小顧大人叫顧辭,是定國公顧蘭望的兒子,也就是顧太后的侄子,楚明曦的表哥,如今也在朝為官,二十二歲的年紀,已經是從四品工部侍郎。
顧辭和楚明曦的婚約訂下有六年了,至於為什麼至今尚未成婚,原因說複雜也複雜,說簡單也簡單。
最重要的自然是政治因素——朝堂上還需要楚明曦來斡旋,而一旦楚明曦成親,她對朝堂的影響力必然會遭到削弱,畢竟公主成親就要移居公主府,與皇帝聯繫減少就意味着很難插手朝政。
再有就是陰差陽錯的巧合了,巧合到楚明曦都覺得是不是老天爺不願意兩個人在一起。
——楚明曦十四歲時就訂下了這門親事,因為先帝對她的寵愛,所以顧辭還被特許尚公主後依舊可以入朝為官。
一年後,先帝駕崩,裴晏來勢洶洶,顧太后獨木難支,為了能留在朝堂,她以守孝之名將婚約推遲三年。
到了楚明曦十八歲,孝眼看着要守完了,可是偏偏顧辭的祖母顧老夫人在這個時候去世了,於是顧辭又得守孝三年。
就這樣一拖再拖,兩個人的婚事拖了足足六年。
楚明曦看着珊瑚,微微嘆了口氣,她們根本就不明白,自己和顧辭是永遠都不可能的。 雖然楚明曦現在行為舉止和古人差不多,但她畢竟是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,怎麼可能和自己的親表哥在一起?
在楚明曦看來,這種表哥跟她親哥也沒多大區別。
事實上她和顧辭早有默契,兩個人的婚約並沒有太多政治上的意義,因為國公府作為皇帝外家,天然就屬於保皇黨。
兩個人私底下已經商量好,等到朝堂徹底穩定又或是誰有了心愛之人,兩個人就解除婚約。
這事楚明曦一直守口如瓶,連幾個心腹都沒有告訴,完全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。
「可是,攝政王真的給殿下披過衣裳,還是親自給殿下撐了傘!」珍珠難得紅了眼,她真的發自內心地覺得攝政王和長公主十分般配。
楚明曦仔細想了一下,倒真的叫她想了起來,珍珠說的還是乾元三年冬天的事,大將軍徐百里打退西戎,得勝歸朝,太后在千秋殿設宴為徐百里接風洗塵。
宴會要結束時突然下起了大雪,當天跟着自己赴宴的正是珍珠和居安。
雪下得很大,像是漫天飛舞的翩躚白蝶,自己沒有帶傘也沒有帶斗篷,千秋殿又離望舒宮很遠,若是走回去定然會着涼。
她當時喝了不少酒,腦筋有些遲鈍,看殿外大雪時神色怔忪,一時竟然忘了可以乘步攆。
最後是裴晏把自己的氅衣脫了給楚明曦披上,又將自己的傘借給她,這才讓她那日免於受寒傷風。
她到現在還記得,那天裴晏也喝了許多酒,平日里眸中氤氳的霧氣忽然散開,一雙眸映着滿殿燭火,灼灼發亮,帶着無盡的野望。
那眼神讓楚明曦膽戰心驚了許久,也是從那天開始,她變得更加努力,不敢有絲毫懈怠,生怕哪天裴晏篡位時自己連掙扎都掙扎不了。
可惜啊,就算攜帶着地球幾千年的文明精華,她依然干不過裴晏一個土著。
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,那裴晏絕對是男主。
身邊的珊瑚和珍珠還在小聲爭論,楚明曦卻昏昏欲睡,果然是春困秋乏夏打盹,就好好睡一覺吧……